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苦難,過得去就是個坎兒,過不去就是座山
一個巧合,在胡遷去世的消息發(fā)布大概5、6個小時前,我剛和一位朋友聊到忻鈺坤導演的一篇采訪,里面忻導輕描淡寫的述說著自己曾經的苦日子。
因為朋友也曾經遭遇過類似的困難,于是感嘆:他是如何能夠把這些苦難說的如此輕描淡寫?
我說:因為那些苦難過去了就是個坎兒,過不去就是座山,而最痛苦的,就是想過還沒過的那種狀態(tài)。
幾個小時后,胡遷去世的新聞出來,那位朋友卻又表示不解:到底是怎樣的苦難,才會逼到一個人放棄生命?
我試圖向他解釋,在中國底層影視人的生存狀況有多惡劣,但由于當時我略有些激動,東拉西扯,最終也沒有讓他明白這其中的原因。
最后大家以“目前國內任何行業(yè)都不容易”這樣的結論,結束了這次討論。
其實不止是胡遷,如果說今天任何一個影視從業(yè)者,尤其是偏創(chuàng)作方向的,因為自殺而上了新聞,我都覺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。
沒有比在這個行業(yè)搞創(chuàng)作更受精神折磨的職業(yè)了。
當你在電腦前沒日沒夜的創(chuàng)作,鍵盤旁是堆積如山的煙頭,頸椎和脊椎已經僵硬的隱隱作痛,雙眼干澀的擠不出一點水分,焦慮讓你的腸胃痙攣,口干舌燥。當身體再也抗不下去的時候,你還要用安眠藥伴著酒精才能對抗腦海里如山的壓力,才能安然入睡。
當你醒來,拿著用半條命熬出來的作品,去見那些手里拿著鈔票決定你未來的人的時候,他們可能因為一句“這個設定讓我不舒服”,就會讓你推翻重寫。
于是你忍著,再次榨干自己的身體和腦汁,幾次三番的榨干自己的身體和腦汁,終于榨干了自己的身體和腦汁,寫出一部參雜了多人想法,但勉強讓自己滿意的作品,拿到了投資,進入了拍攝階段。
然后你發(fā)現(xiàn)燈光師不給力,道具組不給力,錄音組總在你拍攝的時候說有雜音,攝影師總給不了你滿意的鏡頭,演員總是滿足不了你的要求,整個劇組的進度一拖再拖的時候,你只好妥協(xié),只好讓所有人發(fā)揮出他們的狀態(tài),而不是讓所有人給你你想要的狀態(tài)。
最后你靠著不眠不休幾天幾夜的神級后期,把作品做成了自己還算滿意的樣子。
觀眾看過之后說:這是一坨屎???
你不開心。
觀眾看過之后說:這是神作啊!
你也一樣不會開心。
你會開始討厭這些觀眾,覺得他們不懂你。
然后你會開始懷疑自己,覺得自己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。
好吧于是你決定自己籌錢,拍自己想要的東西。
丟了尊嚴,放棄安穩(wěn)的生活,你用盡心力勉強籌到了錢,拍了一部自己想要的東西。
參賽,評委說:這是一坨屎啊。
你只好在內心默默的艸了這個比賽。
過了一段時間,別人請你參與他們的項目。
大投資,大明星,劇本爛的不如小學生作文。
大家一起糊弄出來成品,然后大賣。
網(wǎng)上口碑之下下降,他們還有錢請水軍上去吵架。
又過了一段時間,別人又請你參與他們的項目。
參賽用的,作者電影,拍出來除了導演本人誰也看不懂。
拿了大獎。
你被大家夸獎:這份榮耀也有你的一份功勞啊!
你對著鏡頭,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做什么其他的表情。
這時候老父親打電話來,問你有沒有在做正經工作。
你說有啊,我是導演,編劇,作家。
父親問,有社保嗎?能升職嗎?
你掛了電話。
母親發(fā)來短信,說要介紹個女孩給你。
這女孩長相普通,性格普通,沒什么個性,但樂于找份安穩(wěn)工作,愿意嫁人后辭了在家生孩子做家務。
你拒絕。
母親苦口婆心的說,你得知足,你拍片子還沒人家當前臺的賺的多,也不指望你買房買車,拍電影那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做的事,我們普通人家的孩子,就該做些普通的事。
你沉默。
母親接著說,不要看不上人家小姑娘,人家至少不嫌棄你。你看得上的那些,不也都嫌棄你,離開你了嗎?
你把手機丟到一邊。
打開電腦,再看一遍你最愛的電影。
《阿甘正傳》《霸王別姬》《肖申克的救贖》《教父》《低俗小說》……
看的你熱血沸騰,熱淚盈眶。
你重新燃起了創(chuàng)作的激情。
你安慰自己,不要緊,史泰龍30歲才演了第一部電影,成名前還演的A片;不要緊,李安當了6年家里蹲,最后也成功了;不要緊,不要緊,只要堅持下去,就一定可以成功。
然后你寫了一部特別屌的作品,去找人投拍。
這時影視的市場很好,投資人愿意拍。
但他要求加入網(wǎng)紅、小三、互聯(lián)網(wǎng)、鬼怪、愛情、狗血……等等一切大數(shù)據(jù)顯示人們最關注的內容。
你不想拍了,想著再去自己籌一次錢。
但你看到自家貓這個月的貓糧都快吃完了,但你的支付寶余額不到10塊錢。
于是你拍了。
拍攝的每一天對你來說都是折磨。
你經常在片場發(fā)火,你不在意和劇組的人們建立友情,你覺得跟他們沒什么好說的。
你經常像神經病一樣改劇本,改通告,調侃工作人員。
大家覺得你像個活寶,都圍著你笑。
但你覺得自己像個動物園的動物,被一群人困在中間。
你看著劇組的那群鶯鶯燕燕,每天收工后在酒吧燈紅酒綠,而你只想回家好好的睡一覺,緩解你的身心俱疲。
片子拍成了,大火。
拿了獎,得了關注,有影視公司要簽你。
“像這樣的片子,再拍他5部,保準每一部都賺!”
投資人這么說著。
你被灌的半醉,回到自己仄閉的出租屋,打開電腦,再看一遍你最愛的電影。
《阿甘正傳》《霸王別姬》《肖申克的救贖》《教父》《低俗小說》……
看的你熱淚盈眶。
你卻再也燃不起創(chuàng)作的激情。
你的信仰崩塌了。
你想好好睡一覺,你太累了,你渾身都是病,包括心病。
你睡了,喝下安眠藥和酒,不想起來。
然后你就真的不起來了。
影視行業(yè)是個沒有判定標準的行業(yè),你做十年編程,和做十年影視,出來后在業(yè)內得到的收獲是完全不同的。
你很可能付出很多,但一無所獲。
但有的人卻可以胡搞瞎搞,還賺的滿盆滿缽。
這個行業(yè)不乏成功者,但和所有的從業(yè)者數(shù)量相比,這些成功者的比例,卻微乎其微。
他們是特例,是不小心打破了常規(guī)的天選之人。
更多的時候,大家都在盲目的前進著,最后要么離開,要么接受。
關于胡遷,關于影視行業(yè)底層從業(yè)者的狀態(tài),其實有很多想說的,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,如何才能說的透徹清晰。
就像我前面說的,今天任何一個影視創(chuàng)作者走到這個結局,我都不會意外。
看到胡遷的離去,我有點傷感,有點激動。
我也曾經歷過最孤立無援的日子,包括家人的不理解。
最終我選擇了曲線救國,用做其他行業(yè)的收入維系生活,偶爾參與影視創(chuàng)作。
它就像一個丟不掉的夢想,但我也清楚的知道,我這輩子都不會把這個夢再做美好了。
胡遷的離去,就像是一個向下的金字塔的頂端。
在他之上,還有無數(shù)掙扎在生活邊緣的創(chuàng)作者。
我們要思考的,不是如何惋惜他們的離去,而是如何挽留他們的離去。
愿每一個有夢想的人都得償所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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